㈠ 電影藝術引發了哪些藝術觀念的改革和變化
電影是人民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亦是具有龐大受眾數量的大眾文化形態、大眾傳媒和重要的文化產業,在文化價值觀的傳播、認知、認同,乃至文化自信力的提升上,起著重要作用,有著巨大的影響力。
新世紀以來,中國電影業在世紀末的低潮和改革的陣痛中艱難但又是大步地前行。回望中國電影的發展,電影觀念的蛻變革新堪稱劇烈。一部電影的發展史,幾乎就是一部觀念革新的歷史。
人是有觀念的動物,能思想的蘆葦。觀念就是人類支配行為的主觀意識,它對人的一切思想和行動的原則、方向和行為軌跡,起著根本的指示和規范作用。觀念的內核是思維方式。思維方式和由它決定的行為方式,決定了人最為基本的活動方向和樣式,因此,觀念正確與否直接影響到行為的結果。
電影觀念的變革,如影隨形相伴於新世紀電影的始終。與這些觀念變化相應,電影的美學形態、敘事形態、美學觀念等也在發生著重要的變化。比如說,我們的電影觀念曾經是宣傳、工具、事業,是主流意識形態國家機器;或者是像第四、第五代導演那樣把電影當作藝術表達或文化反思的載體;20世紀80年代有過觸動禁忌的電影「娛樂性」的爭論;繼而邵牧君提出「電影工業論」,則曲高和寡,批評聲不絕。但到今天,經過新世紀以來以大片為肇端的電影的全面市場化、商業化運作,不論是電影局的領導,第一線的影人、編劇、導演,還是理論研究者,甚至是普通觀眾,在電影觀念上都認可或是默認了電影的商業、工業的特性。時代的發展已經讓電影的工業或文化產業觀念、電影營銷理念深入人心。
如果說電影的生產主要涉及電影的對象世界、生產者(策劃創意、融資投資、編劇、導演、演員等的集體性創造)、生成品(影視語言、形式結構、生成特性、藝術形態、類型特徵、後期製作、技術的介入)、觀眾與市場(宣傳發行營銷、影院經營等)等環節的話,觀念變革幾乎在每一個環節上都在發生。
本文主要從工業觀念、藝術觀念、文化價值觀念等幾個重要方面(涉及電影的策劃、製片、創作或生產、宣發營銷等幾個環節進行)梳理總結。
一、 電影工業觀念:製片中心制與營銷觀念
電影工業觀念中至為重要的觀念之一是製片觀念與營銷觀念,分別位列電影生產的上游和下游。
1、 製片人中心制與創意製片管理觀念
近些年來,中國電影在製片機制方面凸顯了一個重要的觀念——「製片人中心制」,並使得製片管理機制在電影生產中的重要性凸顯出來。
「製片人中心制」觀念是電影工業觀念的核心之一。製片人(Procer)是電影生產體系中的關鍵角色,他的主要工作是製片管理(Procing)。而我們所要重點強調的「製片機制」則是製片人的製片管理模式。就好萊塢視野中,理想意義上而言,「製片管理不僅包括電影製作過程的管理,其更豐富的內容在於電影劇本的開發、電影融資以及製片人通過行使其「樞紐」的職責實現對電影創意的管控和與其他主要工種之間的權力制衡。」[1]
長期計劃經濟體制所形成的電影製片傳統,製片觀念是狹隘的。中國當下製片管理機制普遍存在的問題有兩個:
一是不以製片人為中心,而以導演為中心(也有以大腕演員為中心的或以現成的劇本)為中心。二是製片人的工作職責狹窄,或者說是對製片的環節或製片人的工作不重視,沒有賦予相應的要求,投資人也沒有在製片這一環節上給出製片人足夠的權力、時間和財力物力。在很多電影中,「製片人」的工作職責甚至還未脫離「製片主任」(通俗點說就是一個財務主管、拍攝及後期製作的管家)的范圍。而對照美國的電影生產,一位美國著名製片人在談及中美製片的不同時曾發人深省地說過,「好萊塢電影工業與中國電影工業的差別在於,中國只重視製作(Proction)這個階段,但製作前的發展(Development)這個階段在中國通常時間很短,差不多隻有兩年,但好萊塢平均將近10年,斯皮爾伯格的《辛德勒的名單》從拿到劇本到最後開拍一共整整10年[2]。
如果按照轉換觀念後的製片機制來看,製片人或者說製片管理的工作可以說貫穿於整個影片從策劃創意、編劇導演、生產製作、宣發營銷、後產品開發的所有環節。製片人本身就不僅僅懂投資,也懂藝術,也了解文化動態,他管理資金的合理分配,參與各個部門的工作,安排宣發營銷,提早設計後產品開發等。因為至少從最表面的角度來看,製片人對資金的控制安排和分配就決定了影片各個環節的具體運作——其投入的人力物力、資金、時機與時間的長度,深度與廣度等。例如迄今高居華語電影票房榜首的《畫皮2》就實踐並完善了一種好萊塢化的,極為有效的電影製片管理機制。 他們對品牌戰略的重視,對前期「藝術設計」[3]的重視和不遺餘力,對營銷戰略、後產品開發的重視以及長期性、制度化的運作,都是具有借鑒啟示意義的。
《畫皮》系列電影的成功,正是從製片人品牌策劃創意,到編導藝術設計、文本創意、導演表演創作創意,到畫面造型製作技術創意,外圍宣發創意,營銷運作機制創意、後產品開發創意等等因素的共同組合,才促成了《畫皮》之神話的誕生。
2、營銷與全媒體營銷觀念
新世紀以來的電影大片引發了中國電影的觀念革命,確立了電影的工業或產業觀念——其中一個重要的觀念革命是營銷意識的強化。
電影大片確立的大投入,大製作,大發行,大市場的商業模式是好萊塢電影獲取全球市場的商業運作模式,也是其成功之道。電影大片廣泛吸引資金,注重國際市場,開拓海外明星,以國際化的視點、東方化的奇觀、「高概念電影」的商業化配方等進行經營,表徵了中國電影業的商業化、市場化轉向。在宣發營銷發行上,大片按照「活動經濟」和「事件營銷」的策略,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物力,組織首映禮等各項活動,吸引注意力,強化關注度,拉長事件持續的時間,表現出以產業鏈經營為基礎、產業集群為特徵。除票房外,一些影片還試圖向縱向產業鏈(包括電影版權、廣告、贊助、票房、衍生品開發等)和橫向產業鏈(包括圖書、劇本、電影、電視、音樂、游戲、演出經紀、拍攝基地等系列行業)進發。
由此,中國電影逐漸確立了電影營銷的觀念,張偉平曾說,「《英雄》出現之前,我們的藝術家們,包括電影投資人,他們第一沒有看到中國電影市場的巨大潛力,第二沒有看到一部國產片上映會在中國老百姓心目中引起這么大的反響,第三沒有意識到,電影是需要經營、營銷的。」[4]因此,《英雄》成功的宣傳營銷策劃,成為中國電影的一個標志性事件,宣告了一個電影創意營銷時代的來臨。張偉平創造的一系媒體宣傳手段到現在也被各個大片所沿用和復制。
但張偉平開創的粗放式的、大規模、豪華型的營銷方式很快受到了新媒體營銷的巨大沖擊。近年來,微博、智能手機和平板電腦成為媒體關鍵詞,隨著數字技術和移動通信終端的發展,電影營銷依賴的媒體格局正在發生深刻變化,媒介特徵和傳播方式的改變對電影營銷的內容和渠道都提出了新的要求。因為我們處身於一個全媒介時代,單一的媒介營銷已經遠遠不夠。於是,在傳統宣發模式的基礎上,我們迎來了一個電影營銷的新媒體、多媒體整合營銷宣傳的時代。例如《讓子彈飛》就充分有效地利用了微博、手機、戶外移動電視等新媒體營銷。小成本電影《失戀33天》的巨大票房成功,新媒體尤其是微博營銷功不可沒。
製片與營銷的觀念變革促使電影回歸工業本性,深化了市場化經濟,其意義顯而易見。
二、藝術觀念:從藝術電影的創作到類型電影的生產
新時期以來藝術電影的流脈,明顯區別於主旋律電影和商業化電影:「從幾代導演共同努力的藝術的「蘇醒」,到以第四代導演為主體的藝術創新潮流,到以第五代導演為主體的新時期電影藝術的高潮和高潮過後的萎縮與分化以及「後五代」導演對藝術與商業的融合,到第六代導演的邊緣堅持,以及新世紀以後,第六代導演和不斷冒出的新生代導演關注現實,融合藝術與商業、與主流的努力,而呈現出多姿多彩、充滿活力的文化景觀。」[5]
無疑,電影有其工業生產特性和商業性,這種特性一定程度上與藝術電影的追求是相矛盾的。「電影製作的商業和文化現實大大抵消了希望成為一個個性化創作者的願望,抵消了希望擁有自己的主題風格和個人化的世界觀的願望世界范圍內的電影產品的經濟現實和絕大多數電影觀眾的口味抵消了這種願望。」[6]
例如,部分「第六代導演」集中呈現了「小眾化」、非主流、「獨立製片」等特點的藝術電影觀念。導演們走的一般是藝術電影之路,大多對好萊塢比較反感,美學趣味骨子裡是貴族化的、歐洲現代主義和藝術電影式的。
總體而言,第四、五、六代導演所踐行的藝術電影觀念與市場的矛盾是顯而易見的。也因此,他們長期處於與市場、受眾尖銳的矛盾與艱難的磨合之中,都面臨著痛苦的轉型。
但自新世紀以來,這種狀況有了一定的變化。新老導演們更加重視影片進入市場:戲劇化強度的追求,類型片元素的借用以及明星的加入等。姜文的轉變構成重要的標志。從極度自我化、藝術化的《太陽照常升起》到創造中國電影票房奇跡的《讓子彈飛》,表徵了姜文的大眾化趨向。雖然《讓子彈飛》在意識形態上還保留了他個人化的對歷史、對現實的思考。但《讓子彈飛》在商業性、藝術性、主流性的三維中巧妙地保持了某種平衡,姜文的「藝術電影商業化」之路是基本成功的。
約自上個世紀90年代以來,中國電影的類型化道路逐漸成為了電影人的共識。類型電影觀念開始確立。類型電影有相應的類型規則,要求反映最深層的民族集體無意識,核心性、普適性的主流價值觀。在一定程度上,認可、呼籲中國電影的類型化道路,也就是認可其商業性,認可其對最大可能限度的觀眾與票房的追求,
而且,類型化趨勢不僅成為業界的共識,甚至也成為批評界的顯學。電影的類型研究,切近了電影作為大眾文化、文化工業等品性,涉及到中國電影從創意、敘事、形態到生產、宣發、分銷的電影全過程、全方位的眾多問題,因而是一個相當有效的視角。
雖然中國電影的類型性並不充分完備(與好萊塢相比)但毋庸諱言的是,隨著全球化進程的加劇,市場經濟的進一步深化,電影體制改革的進一步深入,中國電影的生產環境與好萊塢會越來越接近,更為接近好萊塢意義上的類型電影也會不斷出現。
在類型觀念和工業體制下編劇、導演的創作觀念發生了明顯的變化。
在傳統的電影創作觀念中,編劇是「一劇之本」的案頭視覺化的文學寫作。導演則是以導演為中心的作者化電影的創作。但在一個市場化和創意經濟的時代,電影生產的經濟因素和技術性要求越來越高,製作因素、團隊協作性越來越強,相應地導演的個性因素、「作者電影」風格被壓抑,這使得編劇導演的主體地位明顯降低。說到底,導演個體的功能必須要結合到整個電影生產的有機環節中才能圓滿發揮。這正如趙寧宇揭示的導演的一種「產業化生存」[7]現狀,在他看來,作為導演,要具有相當綜合全面的素質,甚至也要懂市場、投資、商業和技術。
《畫皮2》導演烏爾善對工業體制上內導演功能與作用的變化認識得很清醒,他誠心服從於體制,服從於工業化的生產並與之達成恰當的張力。正如自覺認識到的那樣,「我們看美國的大型商業電影,如《指環王》、《哈利波特》、《阿凡達》,他們都有一個標准化的工作程序。中國電影行業反倒比較特殊,許多導演不願意按照工作流程去坐,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不知道工作的方向。---我不相信個人能力,我相信的是團隊和組織團隊的方式是否科學,是否能把個人能量凝聚為集體智慧。」[8]
《畫皮2》的藝術總監與營銷總監楊真鑒對「藝術設計」的闡釋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編劇導演工作、功能的某些微妙變化。他認為,「今天的商業電影的藝術設計是一個龐大復雜的系統工程,那種把前期藝術設計寄託在一個好編劇身上的觀念已經非常過時了。電影前期的藝術設計包含了題材設計、藝術規劃、編劇規劃、編劇實施、美術概念設計、美術視覺設計(含造型、服裝、化妝、場景道具)、鏡頭成像設計(含燈光效果設計)、動作系統設計、 CG技術規劃、表演體系設計等。」就是說,這種藝術設計不是僅限於劇本的平面的設計,而是立體的,影像化的設計。他還具體分析其中的「藝術規劃」部分要做的工作:「一、文化概念體系的設計」、「二、角色設計」、「三、思想概念體系的設計」、「四、美學呈現體系的設計」、「五、互動設計」。這里有些工作自然不必也不可能是由製片人獨力來做的。但楊真鑒對這些工作的總結表明了他們(廣義的製片人)對編劇、導演工作全面介入的深刻程度。楊真鑒這里所強調的「藝術設計」工作其實就是好萊塢所極為重視的「劇本開發(Script Development)」的工作,即「前期製作開始之前的那部分工作,80%跟做劇本相關,20%跟選角、視覺概念設計等有關----好萊塢針對劇本開發自身有一個龐大的產業鏈,裡面有編劇、經紀人、管理人、大片廠創意行政、劇本醫生等多種角色在互相博弈。」[9]
三、文化價值觀:從精英文化到大眾文化觀念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以來占據主導地位的是電影的藝術觀念。與此相應,電影導演主體意識則不乏精英知識分子精神。
如第五代導演就是典型的理想主義者和精英知識階層。他們所代表的新時期文化精神與五四精神是具有歷史承傳性的。如陳凱歌一直自認為是「文化工作者」而非單純意義上的電影導演,他說,「與其說我是一個電影導演,我寧願說自己是一個文化工作者。我所做的工作,是以自己非常小的力量,去敘說(用弘揚、宣揚這類詞對我來講都太大了)一些自己認為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我現在談對中國文化現狀的憂慮,是徒喚奈何,不一定引起大面積的呼應。但用電影表達自己對文化的思考,卻是我的一種自覺選擇。」[10]他還宣稱,「當民族振興的時代開始來到的時候,我們希望一切從頭開始,希望從受傷的地方生長出足以振奮整個民族精神的思想來。」不難發現陳凱歌所稟有的那種「鐵肩當道義」式的歷史使命感、時代精神和啟蒙理想。
在第五代導演的代表性作品如《黃土地》、《孩子王》、《盜馬賊》等影片中,都寓言式地傳達了當時整個社會文化界反思民族痼弊,批判國民性、追求「現代性」、向蔚藍色文明大踏步邁進的高遠理想。
然而他們很快就面臨著一個大眾文化轉型的事實。時代的大眾文化轉型導致了高雅藝術與精英藝術界限的消失。因為在這樣的時代,大眾彷彿具有了選擇權和評判權,精英文化為了生存,不得不掩蓋自己的先鋒性,磨平自己的稜角,填平雅與俗、高與低、先鋒與大眾的界限與鴻溝。高雅藝術與精英藝術也愈益喪失了標准。
所謂大眾文化,是指在現代都市化工業社會中產生的,主要以現代都市市民大眾為消費對象的,通過當代影視網路新媒體、報刊書籍等大眾傳播媒介傳播的,不追求深度的,易復制的、按市場規律生產的文化產品。大眾文化是一種都市工業社會或大眾消費社會的特殊產物,其明顯的特徵是主要是為大眾消費而製作。大眾化與精英化、小眾化等相對,應該說大眾文化與大眾的切身利益有關,它是大眾創造出來又為大眾所消費的。實際上,大眾文化是一種利用大眾媒介來進行傳播的現代工業文化。
電影本身是一種以大眾文化為主導定位的新型大眾藝術樣式,但這種電影的大眾文化觀念也不是向來如此的,它也經歷了觀念的復雜而艱難的沉浮變遷。到今天,經過大片的市場運作,影視領域的「娛樂化」大潮等,則是認可了電影的商業、工業的特性及與工業觀念相應的大眾文化觀念。
毫無疑問,大眾文化本身的確是存在問題的(如某種「娛樂至死」的過度娛樂化),是需要主流文化、知識分子精英文化加以監督、調節、引導的,但在一個全球化的、全媒體的、文化劇烈變遷的年代,大眾文化的崛起並且呼喚政府主管部門和學院知識分子更加重視和尊重,以期共榮雙贏和健康發展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隨著大眾文化觀念的確立,中國電影經歷了一個由原來的藝術電影、主旋律電影而向大眾文化轉化的「大眾化」的過程。而原來的具有大眾文化性的商業電影則融合主旋律電影、藝術電影的某些特徵,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概括為大眾文化的「主流化」。從大眾文化的角度看,我們不妨把這三種電影流向統稱為「中國特色的大眾文化化」。在當代語境中,大眾文化消弭了高雅文化和通俗文化差異,高雅與通俗不再格格不入,精英文化走下神壇,通俗文化步上台階,向主流靠攏,共同在經濟、政治、科技、商業與文化的全面滲透中互相交融。
正視大眾文化的崛起是中國文化發展的一個必然階段,是中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必然結果。到今天,融合了西方大眾文化理論和中國當下文化發展的現實,已經逐漸發展成具有中國本土的獨特性的大眾文化,包括本土文化資源的獨特性、主流意識形態的制約以及社會主義國家性質的獨特性。
如前所述,中國電影「大眾文化觀念」的實質是具有「中國特色的大眾文化觀念」,是多元文化共生與融合的結果,其中既有主導文化與商業文化、以及市民文化、青年文化等亞文化的沖突與調和,還有傳統文化、香港文化和外來文化的影響與流變。這些文化資源的拼貼、融合乃至錯位,共同營造了多元化的中國當下電影的文化格局。
四、中國電影:觀念變革背景下的文化創新
觀念指導行動,觀念改造現實。在一個百舸爭流、物競天擇的全球化商品經濟時代和觀念變革時代,中國電影別無選擇而與好萊塢共舞,承擔文化傳承傳播與產業經濟的雙重任務,積極實施產業推進和文化創新。
中國電影的文化創新大致在如下幾個方面展開。
1、傳統文化的現代化
中國電影大片昭示了一種新的可能與方向。而「古裝」又使得此類大片更具文化符號性,因為「古裝」本身就因其與現實、當下的疏遠而別具詩性和文化符號性,別有一種超現實美學意味。
從某種角度看,中國電影大片以獨特的影像化方式對中華文化實施一種影像化的轉換。這種轉化可以從傳統詩學的影像符號化表述與寫意性、表現性的影像再現兩個方面來看。
電影大片的發展形成了自己「視覺本位」的美學。在這個視覺文化轉型、視覺為王的大眾文化時代是一種必然選擇。而立足於電影這一大眾文化,傳統文化、中華藝術精神自然也可以成為今日大眾文化的有機源泉。古裝大片堪稱時代最重要的美學表徵。一定程度上,這種視覺轉向趨勢與傳統美學對意象的強調不謀而合。當然,對視覺奇觀的強調會使得「意象」中意、情感這些要素大幅減少,然而以發展的眼光看,也許可以說,古裝大片中的畫面造型、場景、影調等等正是體現於電影的意象(盡管「意」差強人意)。而有些電影所表現的那種開闊的高遠、全景鏡頭、畫面所體現出來的超現實意味,也是傳統美學中寫意精神的流轉,一種傳統的現代影像轉化。
大體而言,以《英雄》為代表的電影大片均極為重視對「場景」的凸顯,以及對於影調、畫面和視覺風格的著意強調。而這些場景均具有一種泛中華文化的味道,是一種多少有點「意味」的「形式」或「符號」。
與場景相應,在古裝大片中,服裝道美這些構成場景要素作為視覺元素的凸現也很明顯。在影視劇中,服裝、道具、美術一般來說只起輔助性的作用,但在古裝華語大片中,其意義卻非同尋常。可以說具備了獨立的審美觀賞的價值。
當然,從大眾文化、消費文化的角度看,這種在中國古典美學形態中並不佔有優勢地位的繁復奇麗、錯彩鏤金的美,成為了一種大眾文化背景下兼具艷俗和奢華的雙重性的新美學。這種新美學表明,在此類視覺化轉向的電影中,色彩與畫面造型的視覺快感追求被發揮到了極致。
在大片中,由於強化觀賞價值,全力追求影像的視覺造型效果、電影運動的景觀和畫面的超現實境界,電影敘事發生了重要的變異。文學性要素、戲劇性要素、思想內涵等明顯弱化了。
當然,奇觀的展示,詩情畫意、總體意境的呈現,也低度性地參與敘事表意的過程(如《英雄》中色彩與色調成為一種重要的敘事手段),成為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在古裝大片中,傳統的時間性敘事美學變成了空間性造型美學,敘事的時間性線性邏輯常常被空間性的「景觀」(包括作為武俠類型電影重要元素的打鬥場面)所割斷,意義和深度也被表象的形式感所取代。
2、傳統邊緣文化的現代化
在世紀初年崛起的大片漸趨衰落之後,中國的魔幻類電影頗有回升之勢,基於中國古典民間傳奇的《白蛇傳奇》、《畫壁》、《倩女幽魂》都是魔幻愛情題材。這些電影通過奇觀化的建築場景、風格化的服飾道具等物件營造出一種有別於好萊塢科幻大片的東方式魔幻類型電影,把人性、愛情、人與自然事物的原始情感維系從魔幻中詢喚出來,完成大眾對鬼魅的審美想像。《畫皮Ⅱ》把這一類型提升到了一個高度,從而奠定了中國式的魔幻電影大片的類型品質。同時又是有一定哲學思考的魔幻電影類型,關注或涉及了某些超驗性的深層問題。這一電影類型,在當下青少年觀眾當中應該是非常有市場的,票房成就也證明了這一點。
《畫皮1、2》的一個重要的文化意義就在於把中國傳統文化當中一向居於邊緣,非主流地位的狐妖鬼魅的文化,用一種電影的方式把它大眾文化化。在這種大眾文化化的過程當中,又結合很多西方魔幻電影的類型要素。影片中很多場景的設計、畫面的構圖、色彩的渲染,並不是純中國化,有很多西域的魔幻色彩,還有來自西方的東西。因此影片有頗具文化融合特徵。實際上,除了「狐妖」這一角色的原型來自中國民間的志怪妖仙文化外,電影與原著《聊齋志異》的聯系並不是特別緊密。這部映射諸多當代話題(也是一種「接地氣」)的魔幻電影中雜糅了蒙藏、日本等多元文化符號,並以精美奇絕的視覺效果呈現。它既有營造好萊塢式大片視聽奇觀的野心,又有著類乎獨立電影的先鋒性設計理念。
2、 青年邊緣文化的主流化
當下,80後90後年輕一代開始逐漸顯示出文化的重要性,更不用說對於中國電影來說,暑期檔、寒假檔的重要性愈益凸顯,只有吸引青少年的眼球,占據青少年票房市場才能在市場上居於不敗之地。青年文化性特徵是較為徹底的生活化、世俗性的,熱衷游戲,「咸與娛樂」,政治意識不強,商業市場意識倒是不弱,平民意識和公民意識強,社會經驗、直接經驗不足但想像力豐富,崇尚感性,不刻意追求深度、意義。
從電影導演代際的角度看,原來小資、小眾的部分第六代導演及更年輕的電影導演終於「長大成人」了,開始正視社會、票房、受眾口碑了,他們的電影也在艱難地向「主流化」靠攏。這是中國主流電影的生力軍,青年文化因素、第六代導演的藝術電影傳統等的融入主流電影文化,預示著也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著主流電影的未來發展。
例如《失戀33天》通過「接地氣」的青年「意識形態詢喚」,巧妙的市場把握和營銷策略大獲成功,其中並無牽強附會的主流意識形態依賴,也無目的性明顯的主流文化引導,以其大眾化甚至是「電視化」的審美特徵和青年文化的代言方式,獲得了市場主流和廣大青少年受眾的認可,這是一個原居邊緣的青年文化(甚至是一種以「小妞電影」為載體的「小妞文化」)成功進入大眾文化視域並創造大眾票房奇跡的神話,也是一個耐人尋味的以支流、偏鋒制勝的案例。毫無疑問,對於作為大眾文化的電影來說,青年文化的潛力是驚人的。
4、西方文化的本土化及融合
好萊塢電影所攜帶的西方文化,在全球市場的全面勝利,成為本土電影學習的榜樣。中國電影在經歷了「內向型」之後開始了全面的「外向化」轉型,開始將眼光瞄準了主流的西方和海外市場,開始將展現醜陋的「偽民俗」策略轉化為普世價值(如和平、天下、仁愛)的弘揚,從對西方「想像中國」的迎合變而為「中國想像」的呈現,將「中國夢」的想像和中華文化的價值觀念向全世界傳播,將小眾化的藝術電影加工成為高度工業化和商業性,同時又是具有中國特色和中國想像的中國主流大片。
以《英雄》為發端的中國大片的成功無疑受到好萊塢「高概念」電影生產方式的影響,大投入,大製作,大發行,大市場的商業模式正是好萊塢電影不斷獲取全球市場的商業運作模式。《集結號》開始時的巷戰,近戰手勢語,鋼盔和美式軍備,讓人恍如在看二戰題材的美國大片;《赤壁》被有些人戲稱為中國版的《特洛伊》,「加速了中國商業大片『好萊塢』化進程」;《無極》被人譏稱為到處皆有外來影響痕跡的「大雜儈」、「四不像」……
中小成本影片方面,本土化的痕跡也極為明顯。新世紀以來「以小人物為中心,犯罪行為為線索,社會現象為背景、復現敘事結構、荒誕性為特徵的『黑色喜劇』正在成為一種流行形態,並在觀眾群中形成對一種電影類型的期待觀看。」[11]此外,類型雜糅的特點,符合了古典好萊塢之後,世界電影發展的趨勢——類型邊界的不斷模糊,反類型電影、「超級類型電影」不斷出現。
當然,目前主流電影的生存,已經不是西方與東方簡單對峙的階段,而進入互融、互包、互惠、
㈡ 紀錄片的真實觀念在歷史上發生過什麼變化
大型紀錄片《望長城》的橫空出世是中國電視紀錄片發展歷標志性事件,該片所奉行的客觀紀實的手法打破了此前我國紀錄片創作的沉悶格局,自此以後,紀實手法在中國紀錄片界受到了普遍的推崇和效仿。同時,隨著客觀紀實手法的廣泛流行,人們對它的模糊認識所帶來的問題也日益彰顯,因此對紀錄片創作也帶來了明顯傷害,這主要表現在以下兩個方面:其一,在早期,紀實手法被許多人簡單等同於長時間跟拍、晃動的長鏡頭和嘈雜的同期聲,許多跟蹤紀實拍出的紀錄片成了冗長的生活場景的無意義堆砌,導致紀錄片創作的簡單化、膚淺化和非審美化傾向;其二,隨著紀實性紀錄片在國際國內的頻頻獲獎,客觀紀實這一創作理念日益深入人心而漸成慣性思維,紀實手法和客觀風格幾乎成為紀錄片創作理念的全部,這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紀錄片審美風格的模式化、單一化。然而,紀錄片作為一種藝術形式,它要求在作品的風格和觀眾的審美習慣之間不斷地尋求一種張力,紀錄片創作面臨的困惑引起了紀錄片研究者的思考,這種思考發端於北京廣播學院的鍾大年的一篇《紀實不是真實》,並由此引發了中國電視學界和業界的一場蔚為大觀的關於紀實與真實的大討論。這場討論使我們認清了巴贊理論的局限性和片面性,使我們對紀錄片的認知更為理性和清晰。
20世紀90年代風行中國紀錄片界的紀實手法,其實早在上世紀60年代的西方"直接電影"中就已經非常流行。它之所以能在20世紀90年代的中國電視界產生轟動效應,與該時期的中國社會政治、經濟背景和社會審美思潮的變化有著深刻的聯系。在80年代產生了《絲綢之路》、《話說長江》、《話說運河》等成熟的作品,這種紀錄片的創作模式在原有的手法和框架內很難再有大的突破和作為,它急需一種外力的沖擊。
在20世紀90年代那場大討論中,經過不同觀點的交鋒,"紀實不是真實"已經成為學界和業界普遍接受的觀點。羅蘭·巴爾特就攝影圖像在廣告中的運用所做的提示,同樣適用於紀錄片製作中日益強化的自然主義:"這無疑是一個具有重要歷史意義的悖論:技術越是促進信息(尤其是圖像)的傳播,那麼它就越能提供把人為構想的含義假裝成客觀給定的含義的手段。"可見,技術和自然主義也可能掩蓋人為的操縱。影像藝術,無論是長鏡頭還是蒙太奇,都是省略的藝術,這是由無限的現實時空和有限的屏幕時空的永恆二元對立決定的。有省略就有選擇,省略什麼選擇什麼承載了作者的主體意識和藝術情思。
20世紀90年代初期在西方出現的"新紀錄電影"觀念對紀錄片的真實性作了大膽而別開生面的理解,美國學者林達·威廉姆斯較早地在《沒有記憶的鏡子--真實、歷史與新紀錄電影》一文中,明確提出了"新紀錄電影"概念並進行了系統的闡釋。單萬里在《認識"新紀錄電影"》一文中將新紀錄電影的特徵概括為以下幾點:積極主張虛構;否定傳統定義;關注歷史問題;擁有大量觀眾。其中以主張虛構和否定傳統紀錄片定義最為關鍵。依照威廉姆斯的看法,"新紀錄電影"之"新",簡單地說就在於它肯定了被20世紀50年代以來盛行於西方的"真實電影"和"直接電影"極力否定的虛構手法,因此,新紀錄電影也被稱為"反真實電影"或"新真實電影"。
紀錄片創作中的表現和故事片中的表現的差別是毋庸置疑的,但這種差別具體是什麼呢?盡管紀錄片的內涵始終變動不居,但是"真實是紀錄片的生命","真實性是紀錄片賴以存在的美學基礎"可以說是人們普遍接受的命題。有的人將真實性視為紀錄片主觀表現的邊界。但真實性其實是一個涵義非常豐富的概念,它可以進一步細分出不同的種類。比如任何現實主義的藝術作品都講究真實性。美術講求造型、形體的正確透視比,小說講求時代感和環境、細節的真實;電影要求既要有心理的可信性,又要有視覺的可信性;"生活真實"和"藝術真實"從來就是文藝評論家爭論不休的問題。高爾基曾經說,從客觀現實的總體中抽出它的基本意義,並用形象體現出來--這樣我們就有了現實主義。由此可見,現實主義追求的是本質真實;而對於意識流方法來說,真實的具體內容就是對於生活的各種瞬間印象的固定化、永恆化。換言之,意識流方法追求的是心理真實、主觀真實。因此有人把意識流方法叫做心理現實主義。
那麼紀錄片的真實性的特徵是什麼呢?它首先是指紀錄片所表現的銀幕真實與被表現的生活真實存在著一種對應關系,這種真實性是一種內容上無假定意義的事實真實。紀錄片的真實性是建構在表象真實與本質真實有機統一的基礎之上的,這一點就構成了紀錄片主觀表現的最後邊界。正因為如此,紀錄片創作通常會強調聲畫素材的非虛構性,強調創作者要尊重客觀現實的存在和發展方式,不人為地通過技巧為它創造引申意義,畫面本來的內容就是客觀現實具體情境的再現。真實的人物,真實的環境,真實的活動過程都以它固有的邏輯發展著。創作者只是從觀察者的角度去識別它,但是識別是主動的,識別就是發現,就是在尊重客觀事實的原則下的選擇和組織。正如紀錄片大師弗拉哈迪所說:"必須以人類的眼光觀察事物,而不是以昆蟲的眼光。"紀錄片也追求情節化、故事化的敘事策略,但是紀錄片的情節,由於它特殊的表現對象和表現方法,與故事片的情節也有所不同。故事片的情節是人物性格發展的歷史,而紀錄片的情節是生活矛盾產生和解決的反映。因此,它常常是簡單的,局部相對完整的,具有某種沖突因素的生活內容。
㈢ 作者電影的基本理念,如何判斷一個作者電影導演
作者電影形成於20世紀50年代法國電影界的一種創作主張,又稱作者論或作者政策理論。其理論淵源,最早發端於法國著名導演亞·阿斯特呂克1948年發表的《攝影機-自來水筆,新先鋒派的誕生》一文。該文認為,電影已經成為一種具有獨特語言、可以自由表達思想和情感的工具,正如作家用筆寫作一樣,電影導演可以用攝影機來進行銀幕"寫作"。電影採用低成本製作,反抗主流商業電影,內容橫線非戲劇化的敘事結構並且帶有強烈個人傳記色彩。
作家電影代表的流派是法國新浪潮和左岸派。我們可以從新浪潮和左岸派的創作特點中,總結作者電影特徵,以此判斷何為一個作者電影導演,具體如下:
1.濃烈的文學特色
左岸派的編導大多來自文學界,或者很受文學影響,在他們編劇或指導的影片中,對話和內心獨白構成了影片的重要的組成部分,他們力圖創作一種全新的電影語言,在電影影響於文字敘述之間尋求一種平衡。如電影《廣島之戀》,講述了在日本拍戲的法國女演員與日本建築師的異國戀情,穿插遭遇原子彈的廣島和二戰時期女演員少女時代在法國小城納韋爾與德國士兵的愛情悲劇。影片中首次出現大膽而新穎的敘事技巧,電影將早已為文學把持的地盤奪了過來,以文學式的語言展現戰爭給人心中造成的創傷。
2.注重人的精神狀態和精神活動
左岸派影片中,有大量的人物回憶、想像,使得人物的精神狀態和精神活動被展現出來。如表現回憶的《廣島之戀》和表現想像的《去年在馬里昂巴德》等,《去年在馬里昂巴德》講述了女主角邂逅了男主角,男主告訴她,他倆一年前就見過,而且就是在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同時女主曾許諾一年後他倆要在此重逢。通過男主的敘述女主慢慢地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最後相信。影片通過虛構現實與想像對人物內心進行細致的表現。
3.打破傳統時空觀念
在藝術表現上,左岸派最大的貢獻就是徹底打破了傳統的s時空觀念,講邏輯的線性的時間改編為錯綜復雜交替的「心理時間」,空間也由具體的物理空間或敘述空間改變為「心理空間」,在時空轉換方面獲得了極大的自由。如在《廣島之戀》中,通過大量閃回和畫外音,把過去與現實、現實與想像、紀實與虛擬以一種跳躍性結構自如地鏈接起來。
4.帶有強烈的導演印記
「作者電影」所強調的就是導演在電影創作過程中的主導地位與自身風格,是對當時日益向僵化刻板的電影製作方式的一次反撥。這一理論的提出重新彰顯了電影作為-種藝術門類的獨立價值,確立了電影 導演所應具有並在電影中得以展現的風格魅力,強調了導演自身在其電影創作過程中的自我投注與傾入。電影《四百擊》就正是其中的代表。其中的主角安托萬的流浪之路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導演特呂弗自身童年經歷的一個投影。特呂弗|以影像空間中流離在家庭與校園之間的少年形象暗示了自身的童年歲月,以自傳式的自我投注為這部電影塑造了自身的深刻烙印。
綜上所述,我們可以通過影片是否具有濃烈的文學特徵、是否注重人的精神狀態和精神活動、是否打破傳統的時空觀念以及是否具有強烈的導演印記來判斷影片的種類,以此判斷是否為作家電影導演。「作者電影」從其產生開始就有著來自於法國電影界的理論支撐,有著其自身的獨特風格。而作為一種兼具理論探索與實踐支撐的電影類型,「作者電影」從產生開始,其影響就逐步擴散到世界各地,成為了一種具有世界影響力,對後世電影發展產生了巨大推動作用的電影類型。